涵树

世界是一片荒原。书上是这么说的,我很感动。

[轰爆]三日别

*职业英雄设定

*与原作冲突的私设有

*全文1w+

*有常识和逻辑错误欢迎指出  


00

轰焦冻接到电话时,刚从浴室里出来。窗外是夏日才有的瓢泼大雨。他擦着头发拿起手机,正想着是不是又要加班,结果屏幕上是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爆豪胜己。

他的脑中霎时空白了那么几秒。

手机又震动几下,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按下接听键。

“你好。”

“是轰吗?”电话那头说道,“我是爆豪。”

他们是三年高中同学,班里风靡全校的two top,曾经关系密切到联手打败敌人,以及一起考英雄临时执照。爆豪胜己的视线无数次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黏在他身上,炽热的或者平和的。但毕业之后,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只剩下手机里一个从未拨过的号码。

轰焦冻定了定神:“是我。爆豪,有什么事吗?”

爆豪胜己的声音听上去与电视新闻中的有些不一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电流杂音,反而更真实了。

“我事务所的宿舍因为暴雨停电了,三天才能修好。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就过去住一阵。”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地往下砸。

轰焦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可以,你过来吧。”接着又蓦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知道具体的地址吗?”

毕业聚餐上每个人都说了下自己的去向,轰焦冻只知道爆豪和自己不在一个事务所,但是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在街上偶遇爆豪胜己,但一次都没实现过。爆豪胜己就像一颗耀眼的彗星,灼烧了他的天空后不知所踪,只留下小心翼翼虔诚许愿的自己。这几年的分别让轰焦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超过了一个星系,现在突然接近的爆豪胜己让他感觉世界都不真实了起来。

“我只知道你在哪条街,你一会短信发我门牌号吧。”

“好。”

“那就这样吧,一会见。”不等轰焦冻再说什么,爆豪胜己挂断了电话。

轰焦冻盯着那通话结束的界面一会,才熄掉屏幕,扯下盖在头上的毛巾,随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钥匙往口袋里一揣,趿着拖鞋下了楼。

老公寓没有电梯。楼道里采光不好,声控灯没开,朦胧的雨声中只有他一个人走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老旧铁门上的栏杆一根挨着一根,微弱的光线被切成暗淡的条,看不清外面。

轰焦冻拉开公寓大门时,爆豪胜己站在瀑布般的雨中,露出了一个恭候多时的笑。

“下来了啊。”

“嗯,没想到你这么快。”

这还是轰焦冻毕业以后第一次直接听到爆豪胜己的声音。不是隔着电视屏幕,或者借助手机电波,他们之间现在只有湿度饱和的空气和对方温热的吐息。

高中同学就站在自己面前,从头到脚湿透了,张扬的头发耷拉下来,T恤和九分裤乱七八糟地黏在身上。他脚边立着一只20寸的行李箱,比他的膝盖还矮一点,像只蹲着的大型犬。

爆豪胜己抬起他那张穿过雨幕后狼狈的脸,用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轰焦冻:“我还以为至少要再等个二十分钟。”

“还好没有。”轰焦冻把那扇铁门拉得大开,门轴吱吱呀呀发出艰难的声音。他对爆豪胜己点点头:“先上楼吧。我这没有电梯,箱子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了,”爆豪胜己哼了一声,就像他高中时对着那些来找麻烦的人一样,气势跋扈地,“我又不是女生。”

轰焦冻于是等着他把箱子拖进来,跟在他后面上了楼。爆豪胜己不喜欢别人走在自己前面,轰焦冻跟着他上了一层又一层楼,到自己的楼层时叫住了他:“爆豪,已经到了。”

爆豪胜己侧身给他让出个开门的空间,也不急着进玄关。轰焦冻看他扒掉鞋袜,赤足踩在玄关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湿润的脚印。他的休闲鞋在往外渗着水,行李箱的凹陷里盛不住雨滴,漏出一条条痕迹。

轰焦冻进门给他找抹布擦箱子。爆豪胜己擦干箱子,抬着它踏上客厅地板。

“这是你的房子?”

“嗯,我自己买的公寓。”

“哦,真是个小少爷。我还以为你会住事务所的宿舍。”

“……你知道我在我父亲的事务所工作。”

爆豪胜己不甚在意似的放开行李箱,环顾了一圈:“我的意思是,你弄得还真不错啊。”他下一秒看见轰焦冻搭在沙发上的毛巾:“也不算不错。”

他走过去捏着它提起来:“我挂起来了?”

轰焦冻莫名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他沉默了一秒,才道:“好。”

爆豪胜己拉开阳台门,雨声倾泻进屋内。他挑了个衣架,搭上毛巾,抬手用衣叉撑着挂上晾衣杆。他的动作扯紧了腰腹的衣物,黏在身上的布料勾勒出劲瘦的线条。

很快他转身进客厅,阳台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滑上,隔绝了喧嚣。

爆豪胜己背光站着,轰焦冻看不清他的脸。好像是天黑了,他想,这才后知后觉地按下客厅顶灯的开关。

眼前的人霎时间明亮和清晰起来。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好啊。”

轰焦冻把视线从爆豪胜己被衣物勾勒出来的饱满的胸肌线条和腹肌上移开,抬手给他指了位置:“浴室走廊左边第一间就是,客房在右边第一间,已经整理好了,你不介意就睡那里。”

于是爆豪胜己卷起裤脚防止水滴到地板上,提着行李箱钻进客房。再出来时他手臂上搭着干净的衣物,向钉在客厅了的轰焦冻说了句“我去洗了”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轰焦冻这才醒过神。

爆豪胜己的到来给他独居的屋子带来了些人气,同时也显得局促起来。

餐桌没擦,拿来果腹又没吃完的零食还没封口,茶几上摆着几个拿出来又忘记放回原位的杯子。轰焦冻本来以为自己的屋子已经足够整洁干净,更重要的是舒适方便。爆豪胜己一来,却像是所有的灰尘都能被看见了。

于是他找了密封夹封上了零食,取了抹布擦桌子,置物架上拿出来不知道多久的马克杯终于被放回原位。他正给其中一个清洗过的杯子倒上水时,爆豪胜己从浴室出来了。

轰焦冻手一抖差点洒出水来。爆豪胜己裸着上身,肩上披了条毛巾,宽松的短裤边缘切在他膝盖上方。他对着轰焦冻挑眉:“干什么呢?”

“……想给你倒杯水。”

“这么客气干嘛。”爆豪胜己这么说着,人却走到轰焦冻面前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抱歉。”

爆豪胜己把杯子塞回轰焦冻手上:“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道歉。”

“对不起,只是觉得爆豪不太开心。”

“你看,又来。”

轰焦冻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爆豪胜己打断:“你吃过了吗?”

夏天天黑得晚,浓密的雨幕将晚上七点的余晖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点点朦胧的光晕。

“啊……吃过了。”

“是指那种垃圾食品吗?”

“垃圾食品……”

“难道不是吗?”爆豪抓起毛巾用力搓了几把头发,接着将它晾在阳台上,“你家有什么,我将就着煮了。”

轰焦冻只好给他指个方向:“厨房在这边。”

爆豪胜己先他一步踏进了那个摆满厨具的房间,惊讶地感叹一句:“这么多工具我说你会用哪几个啊。”

“那个锅。”

“……我说你不会平时就吃泡面吧。”爆豪胜己拉开吊柜的柜门,看见满满一柜独立包装的荞麦面时目瞪口呆,“看起来还真是。没别的了?”

“没了。”轰焦冻看着他取了两包出来又转头接了壶水准备烧开。

“你就这么喜欢荞麦面吗?”

“……算是吧。”

轰焦冻被赶到餐桌边坐下,听着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脑中自然浮现出爆豪胜己料理平庸的荞麦面的样子。

高一时爆豪胜己曾在林间合宿中展现出惊人的厨艺,轰焦冻是早就领会到了的。即使那闪光的一瞬被后来的神野事件盖过,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他的才能,他却没有多大变化,只兀自发着光。

爆豪胜己端着两个面碗出来,其中一个放到轰焦冻面前,碗底与木质桌面相叩发出“咔哒”一声。轰焦冻回过神来,抬头看他。

“吃饭了。”

一副筷子被搁在碗沿。他拿起它,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

“好吃。”

“那必须啊,你以为我是谁。”

荞麦面被冷水淬过,口感弹滑,酱汁更是与自己平时随便吃的不同。轰焦冻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复活了一般,各色味道在口腔中炸开来。

上一次吃到这样的荞麦面已经是高中时的事了。依旧是爆豪胜己掌厨,味道也似记忆中般美味。

爆豪胜己好像也没变多少。他依旧是桀骜不驯,能力强得让人只能称羡,还是会做菜,但是手艺更好了。

轰焦冻刹那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坐在宿舍配套的厨房里,爆豪胜己就坐在对面,不耐烦地看着他吃荞麦面。但现在四周的墙都是自己公寓里的样式,餐桌也不是那时的餐桌。这一瞬的转念竟恍若隔世。

爆豪胜己在餐桌另一头看着他突然停下筷子,好笑地伸手敲敲桌面:“干嘛,很难吃吗?”

“不,”轰焦冻回过神,“很好吃。爆豪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那不是当然的吗,”爆豪胜己露出了一个轰焦冻在高中时常看到的笑容,依旧是自信狂放的,“你以为我是谁。”

“啊,”轰焦冻低头又吸了一口面,“爆豪,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爆豪胜己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你不也一样吗,阴阳脸。”

轰焦冻久违地听到了这并不友善的外号,也并不生气,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上了左脸上的那块伤疤。热度和疼痛仍在似的,他猝不及防地抽回手。

 

01

结束了潦草的晚饭之后轰焦冻自告奋勇去洗碗,于是爆豪胜己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充电。

厨房里传来碗碟温柔的碰撞声,自龙头流下的自来水和着洗洁精激起泡沫。爆豪胜己半开玩笑地对着厨房里喊:“看不出来你自理能力这么好了。”

“我毕业之后就自己住了。”

“你哪来的钱?”

“工作,再接点广告。”

“哦。”

之后爆豪胜己便没再说话。

轰焦冻洗好碗,在毛巾上擦干手,走到客厅。

电视没有开,爆豪胜己似乎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外面闷闷的磅礴的雨声。

还有爆豪胜己安静的鼻息。

轰焦冻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姓,没有回应。于是他走近了一点。爆豪胜己手机握在手里,掌心捂住了那一点点快要熄灭地荧光。他只是低着头,像一个普通的累极了的上班族一样,没有存在感地打盹。

轰焦冻伸手拍拍他的肩。

爆豪胜己立刻清醒过来,倏地抬起头,眼神从迷茫到清明时几乎没有时间的空隙。看清是轰焦冻后他的肌肉才从警觉的紧绷放松下来。

“有事吗?”

“我看你好像很困,也快到九点了,应该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哦。你不也是吗?”

“什么?”

“睡觉的时间。”

高中住宿之后爆豪胜己才发现轰焦冻和自己一样是喜欢早睡早起的人。他们回房间的时间总是相近,高中三年没少乘一部电梯。

“哈,”爆豪胜己扯出一声笑,“你以为现在哪个职业英雄的作息还能和高中一样啊。”

他们确实如此。事件永远不会只在自己值班时发生,随时待命只是他们的基本职责。手机从不关机是每个英雄的习惯,轰焦冻早期出道时拼命揽活挣钱更是给他留下了睡觉时手机攥在手里随时准备被震动的消息提醒叫醒。

“但是你好像很累。晚上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吧。”轰焦冻侧身指指爆豪胜己放东西的客房,“先去睡吧,我今晚也没事,明天有早班,也得早睡。”

爆豪胜己向后一靠:“那被子床铺之类的呢?你没准备好吧?要不我睡沙发,到时候更好处理些。”

“那个房间的床铺你可以直接睡了,很干净的,我之前有空就会打扫,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客厅会比较不舒服,没事的,那本来就是客房。”轰焦冻又向后让出一步,“快去吧。”

“……”

爆豪胜己凝视了他许久,最后点点头站起来:“那谢了。”

“你果然变了,”轰焦冻似乎比以前更容易露出些表情,“你之前都不会那么客气地说谢谢的。”

“别把我说得好像没礼貌一样啊。”

轰焦冻看着爆豪胜己简单洗漱过之后钻进房间,坐在那一床柔软的米白色的被子上。他走进去,越过书桌,小心地避开桌上放着的相框、花瓶和一些其他东西,拉上爆豪胜己没有拉上的窗帘,再退到门口。

“你先躺下吧,我帮你关灯。”

“别闹了,我是小孩子吗?”

“举手之劳而已。”轰焦冻的手指放在电灯开关上,“爆豪,晚安。”

于是爆豪胜己只好拉开被子躺进去:“晚安,半边混蛋。”

轰焦冻关了灯,掩上门,走到卫生间洗漱。

他接了一杯凉水,给牙刷挤上牙膏,心不在焉地刷出满嘴泡沫。

那个房间,自己根本没想到会有机会使用。

更没想到,第一个使用它的,居然是爆豪胜己。

轰焦冻吐掉泡沫,漱口,然后掬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惨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更是阴森和憔悴。

是谁用有什么关系。他挤了洗面奶打出泡沫抹在脸上,再次用冷水冲干净,取了毛巾擦干脸。

不过是一个房间。

也没有太大的期望。

轰焦冻把毛巾挂回原位,那个位置旁边原本是空的,现在挂上了另一条毛巾。他的牙杯旁也多了一套洗漱用具。

那是爆豪胜己的。

轰焦冻关掉所有的灯,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在床上。连日的工作,突来的客人,混乱清明不定的心绪在他的大脑中搅作一团。客房里的花香还留在鼻尖。他感到沉重的疲惫,和一点点烦躁,他甚至不想盖上被子。但这之后又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窗外的大雨还在继续,风掠过窗户,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远处的天空是橙色的。

轰焦冻叹了口气,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睡觉吧,他想。

于是那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他久违的高中,他的青春。

他看见自己改造的和式房间。说不清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更习惯是确定的。还有桌椅整齐的课室,宿舍一层的厨房和洗漱台。

洗漱台上的置物架放着全班男生的洗漱用品。轰焦冻看见了自己的。

那旁边那个是谁的呢?

“半边混蛋不刷牙就别挡路。”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了那个牙杯。

轰焦冻回头。那是爆豪胜己。

于是他说:“爆豪,早上好。起得真早啊。”

爆豪胜己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轰焦冻睁开眼睛。枕头底下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是他定的闹铃。稀薄的阳光穿透玻璃,在床铺上打出一块巨大的光斑。他在困顿之中眨着眼睛,然后坐起身。

要值早班。他想。

轰焦冻下床打开卧室门,出乎意料地听见厨房里有响动。爆豪胜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他红白发混在一起的凌乱如鸡窝的头发,忘了到嘴边的话,先笑了出来。

“……”轰焦冻在那片笑声中挠了挠头,“爆豪,早上好。”

爆豪胜己开口:“去整理下来吃早餐吧,我做了。”

轰焦冻再坐到餐桌前时爆豪胜己正好把一个盘子放在他面前。

是不那么日式的早餐。烤得微焦的吐司上抹了层融化了的黄油,炒蛋和火腿肠放在一起,马克杯里装了冒着热气的麦片。

“吃不惯告诉我,下次我做味增汤。”爆豪胜己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麦片。

“很好吃。”轰焦冻塞了一勺炒蛋到嘴里,由衷地发出赞叹。

爆豪胜己笑道:“我当然知道很好吃。”

轰焦冻看着他与自己这份颜色并无差异的早餐,问:“爆豪,你现在不吃辣吗?”

“当然吃啊,只是你家没有辣的调味料。”

“你要是想吃辣,可以自己买点回来。”

“……”爆豪胜己又吃了口火腿肠,“再说吧。吃完早餐你该出门了。”

轰焦冻解决掉自己那份之后回卧室换衣服,再出来时爆豪胜己正在厨房洗碗。

“爆豪,你早上没有工作吗?”

爆豪胜己头也不回:“我今天排休。”

“哦。那,再见。”

“快去吧你这人怎么越大越磨叽。”

轰焦冻整了整衬衫的领子:“那我出门了。”

就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爆豪胜己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来:“注意安全。”

轰焦冻步行到事务所,换上战斗服,与和自己一起巡逻的前辈踏上街道。

前一晚还是大雨,但夏日的阳光和暴雨同样猛烈,刚出门时还有些湿润的道路过了一会已经完全干了。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热了些。轰焦冻会调节体温,感觉并不是特别难受,但同组的前辈已经是大汗淋漓,迫不得已在便利店里停下买了瓶冰水灌下去。

绿化的叶子似乎都要被晒得卷曲,行人蔫蔫的,空气中都是浮躁的味道。

“这种天气还出来闹事的人也太有毅力了吧。”事务所的前辈抹了把额头淌下来的汗,喃喃道。

“希望真的是这样。”轰焦冻答得不咸不淡。

早上他们负责的区域确实平静无事,吃过午饭后他们再次开始巡逻,却正好碰上了事件。

是一起轰焦冻见多了的抢劫。轰焦冻适合中远距离的战斗,身旁更为灵巧的前辈率先冲了上去试图夺回被抢的包包,但罪犯看起来瘦小却有着可以瞬间强化某一部分的肢体的个性。前辈猝不及防瞬间被膨大的肢体和超出常人的力气甩在了对面商铺的墙上。战斗服为了适应个性而露出了很多的皮肤,瞬间被粗糙的墙面刮得伤痕累累。

知道了对方的个性就好办得多。轰焦冻闪身到前辈面前挡住了他,而后放出冰墙阻断了罪犯的逃跑道路。罪犯正打算强行突破时冰层悄悄从地面蔓延过去攀上他的双腿。

轰焦冻近身制服对方,夺下赃物,再铐上手铐,转身对前辈说:“联系警方吧。”

警方赶来之前包包已经物归原主,但受害者还是要留下来做笔录。年轻的女人看见前辈身上的擦伤,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和纸巾递过去。

“说来……还有善后工作没有处理啊。”前辈看向身后被自己砸出裂纹的墙和商铺掉落的宣传海报,店主人受惊之后跑出门口。

轰焦冻留在罪犯身边看守他,前辈跑去和店主人交涉。

店主人是个中年男人,经营花店,长得十分和气。

“非常抱歉执行任务的时候损坏了您的东西……”前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事务所的名片,“后续的处理工作麻烦您联系我们的事务所,我们会及时给您补偿。”

“那个……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损毁,”男人挠了挠头,“你们是为了帮助他人,更何况你还受了伤,补偿其实没有关系的。我们自己负担也可以。”

“不,我们还是给您造成了不便,但是按照规定……”

“规定什么的没关系啦。说来你们刚刚可真是太帅了啊!”

最后花店主人还是收下了那张名片,又提出要送一束花来报答两位英雄的付出。

“轰君你来挑吧,我不需要花呢。”

轰焦冻转身看着花店。各色花朵都有自己的香气,但自己的鼻子依旧从纷乱繁杂的气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栀子花的香味。

“请给我一支栀子花。”

花店主人取了一根花枝用包装纸仔细包好,尾部扎上丝带,递到他手里。

栀子花。

这香气和客房的书桌上花瓶里的那支如出一辙。

轰焦冻又感到了轻微的焦躁。

警察到场之后轰焦冻说明情况,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和前辈一起回了事务所。

轰焦冻换下战斗服,套上衬衫和休闲裤。这时已经黄昏,街上的霓虹灯开始亮了。

他背上自己的背包,往自己的小公寓走去。

才刚打开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厨房里有油锅劈里啪啦的声音。爆豪胜己系着围裙从里面探出头来:“哦,回来了啊。”

“嗯。你在做饭?”

“不然呢?”

“没什么,谢谢了。”

轰焦冻脱下鞋袜,赤脚踩在客厅的地板上,顿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木地板干干净净,餐桌被擦得闪闪发亮,杯子有序地被摆在一起,阳台上挂上了洗好的衣服,连玻璃门都干净得仿佛不存在。

“爆豪,你是不是打扫了卫生?”

“对啊。”厨房里传来装盘的声音,“反正我呆在你家也没事做。”

“……辛苦了。”

“这么客气干嘛,该客气的是我吧。”爆豪胜己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碟子,“换套衣服过来洗手吃饭。”

轰焦冻应了一声,路过客房时想起来花瓶里的花还没有换,走进去时却看见插在花瓶里的已经是新鲜的花了。

他把手里的那支也放了进去。

换了家居服出来,轰焦冻坐在餐桌前。爆豪胜己做了三个菜,这时正从厨房里端了两个碗出来。放在轰焦冻自己面前的那份是白米饭,煮的时候水分时间都控制得刚刚好,米粒晶莹剔透。

轰焦冻尝了一筷子菜:“好吃。”

“合你口味就好。”爆豪胜己指指其中一盘菜,“这盘专门给你准备的,比较养胃,要是不全都吃完以后都别想在这吃饭了。”

轰焦冻本来想说这是我家,最后只是笑着点点头,一点点把那盘东西扒拉进自己肚子里。

结束晚餐后轰焦冻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新闻播报的声音和爆豪胜己洗碗的水声混在一起。他干脆起身靠在门框上看爆豪胜己洗碗。

爆豪胜己意识到他在看自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抹布擦干了水珠,把餐具一个个放进消毒柜里。

轰焦冻突然想起那个花瓶里的花。

“爆豪,”他问,“你房间里的花瓶是你换了花吗?”

“是啊,我今天出门之前看见旧的蔫了就顺手带了一支回来。”爆豪胜己在水龙头底下冲冲手,用擦手巾擦干,转过身来。

“没事,谢谢了。”

爆豪胜己这次懒得和他争论客不客气的问题:“要谢就下次把碗洗了。”

他走出厨房,轰焦冻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跟了上去。

“爆豪,”他说,“房间里的花不用帮我换了,以后我自己来吧。”

“可以啊,”爆豪胜己并没有犹豫,“只要你以后都记得。”

“我会记得的,今天谢谢你了。”

“都说了不要老是道谢。”

“抱歉。”

“也不要老是道歉!”

轰焦冻乖乖噤声,坐到沙发上看新闻。爆豪胜己在一旁的小吧台边倒水喝。

轰焦冻很快从电视上看到自己。

是今天下午制服那个罪犯的事。被采访的是花店主人,面对镜头似乎有些局促。

“爆豪,你知道我今天下午解决了事件吗?”

“不知道。我没看新闻。”

“今天下午解决了一个抢劫犯,啊,名字打出来了。”

“哦。”爆豪胜己只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屏幕,罪犯照片和姓名收入眼底,“就是他啊,前几天有报道过作案成功的,刚好是英雄不在的地方。”

“你有看前几天的新闻啊。我以为你从来不看。”

“老子看不看新闻还要你管。”爆豪胜己翻了个白眼过去。

轰焦冻想了想,还是决定分享自己的经历。

“说起来,这个目击者,花店店主,人很好。”他摸着下巴,“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波及到了他的店铺,但是他没有要我们的补偿,还送了我一支栀子花。”

爆豪胜己顿了一下:“哦。”

“啊,就是他。”电视上采访的镜头还在。

“我知道了啊!你是不是没收到过花啊!”

“不是……”

这条新闻播报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是关于一些英雄的单独报道。

爆豪胜己拿起遥控器,干脆利落地换了台。

“快去洗澡,”他一本正经道,“我准备洗衣服了。”

 

02

轰焦冻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他迷糊地想着现在几点了,拿起手机,看见日期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排休。

他打开卧室门,爆豪胜己已经晨跑完回来,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打算去冲澡。

“你起来了?”爆豪胜己看到他,“我很快出来做早餐。”

“不急,我今天休息。”

“……”爆豪胜己沉默了几秒钟,“那行。”

“爆豪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爆豪胜己走到阳台取下自己的衣服,“我有工作。”

“什么时候?”

“吃完早餐就出去。”

“好的,”轰焦冻点点头,“辛苦了。”

爆豪胜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自然一点啊。”

早餐最后吃的是荞麦面,搭了点前一天剩下来的食材做的小菜。轰焦冻自告奋勇接下洗碗的任务,爆豪胜己就出门了。

少了一个人的家里安静得让人发慌。但爆豪胜己来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轰焦冻深呼吸几次,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放到水池里,擦了桌子拧开水龙头洗碗。

碗碟放在一旁的支架上沥干水分,轰焦冻洗了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沙发的抱枕被爆豪胜己摆得整齐,洗衣机甩干过的衣服被挂在阳台,白衬衫透出暖融的阳光。

轰焦冻侧着躺在了沙发上。排休做什么呢?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自己,家务没什么好做的,没有想看的电视,没有想玩的游戏,没有想看的书,也没有交心的朋友。

他走进客房。栀子花的香味还在,但空气中混入了爆豪胜己沐浴后的洗发水味。自然又生活化的味道让这间房间的气味不再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

轰焦冻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浅色的墙纸和被单,原木色家具,书架上放着些文学类的书,书桌上摆着一个花瓶一个相框,爆豪胜己只留了个充电器插在排插上。轰焦冻拉开那些抽屉,打开衣柜和床头柜,并没有看见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大概都是被爆豪胜己收进了他那个不大的行李箱里。那个硬壳的箱子靠墙角放着,像一只温顺沉默的动物。

轰焦冻走到窗前,透过被爆豪胜己拉开窗帘的窗户往外看。这里不是特别繁华的地方,街道很窄,楼房不高,阳光轻易地见缝插针漏到每一处。

“天气真好。”他喃喃道。

于是他仔细挑了身衣服,下楼,在花店买了束栀子花,嘱咐店员包得漂亮一点,尽管那包装纸最终会被拆掉。

然后他坐上了去医院的电车。

安德瓦在他心中一直都不是一个被和解了的存在。尽管自高中以来他就在被各种各样的人开导,但自己经历的过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忘记。

他可以去见轰冷,可以和她平和地聊天,但是并不代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会很轻松。

轰焦冻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对轰冷总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也许这愧疚起源于自己让她痛苦的身世,或者是从小到大鲜少去看望她的胆怯,又或者是自己现在仍要借助安德瓦的力量才能逐步发展。他给轰冷带来了太多的苦难,轰冷让他感受到了太多的痛苦。他渴望轰冷的关注,却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轰焦冻抱着那一束花,在医院楼下徘徊了很久。

影子渐渐在脚下蜷缩成一团,又舒展开。怀中的花似乎在这焦灼的空气中被蒸干了水分和生命。

最后轰焦冻还是没有踏进医院的门。

他坐上了返程的列车,栀子花的香味越发浓郁,像是一瓶洒了的香水,熏得人有些头晕。

轰焦冻从车站挪回公寓,拖着步子上楼,低头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现在五点多的光景,过不久就是大多数人晚饭的时间,而爆豪胜己还没有回来。

轰焦冻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看着天一点点黑下去。六点多,爆豪胜己还没有回来。工作这么忙吗?遇到事件了吗?还是说,他已经直接回自己宿舍,不在这里住了?

自己被抛弃了?

思绪混乱得像是一锅逐渐沸腾的汤。轰焦冻的呼吸越发急促,他双手插入发间使劲挠了挠,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没事的,他想,不过是一个人住,不过是回到以前的生活,不过是再次归为沉默。

不过是……再一次地离开自己。

轰焦冻狠狠呼吸了几次,站起来闭着眼仰着头,稍微冷静了之后他打开了电视,节目间隔的广告热热闹闹。他走到厨房,随便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包荞麦面,烧了壶热水,坐在餐桌边等着。

两分钟的时间也很漫长。水终于烧好之后他把它倒到锅里,放了一个面饼进去。

硬而脆的面条开始吸水变软,分散开来。蒸出来的水汽让他的眼睛发酸,于是他拿了筷子搅着自己的晚餐,想尽早把它们捞出来。

轰焦冻顾不上将荞麦面晾凉,只急匆匆地装盘,关火回到餐桌前,往那份无味的食物上洒酱油。

他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独自生活也很好。

轰焦冻刚拌匀那盘面,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他挑起一筷子面,正要往嘴里塞,门被推开了。

爆豪胜己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另一只手提着几个袋子。他正打算放下东西脱鞋,却正好和轰焦冻对上眼神。

他们都愣住了。

爆豪胜己衣服裤子上是一块一块的灰,有些狼狈,皮肤依旧是白,脸上渗出些汗珠,还在轻轻喘着气,似乎刚才走得很急。

他看着轰焦冻准备送入口中的荞麦面,沉默了几秒,才说:“你这么饿了?”

“什么……?”

“连我都不等就吃那种速食荞麦面。”

“……”

时间像是终于开始流动,爆豪胜己的动作连贯起来。他解开鞋带脱下袜子,反手抽出钥匙关上门,对着轰焦冻扬了扬自己的另一只手。

“过来帮我把这个拿进去。”

轰焦冻放下筷子起身,接过那几个袋子,颇有分量,提手挤压着他的手指。他问:“这是什么?”

“晚饭啊。”

“可是我已经准备吃了……”

爆豪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那个也能叫晚饭?”

他走到茶几前抓起遥控器啪一声把准备播新闻的电视关掉:“你就等着吃完我做的然后感激涕零吧。”

爆豪胜己走到厨房,看见轰焦冻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煮面的工具,笑出了声。

他动手倒掉锅里的汤汤水水,刷了一遍锅,打开轰焦冻放在流理台上的袋子。

“爆豪,这是什么?”

爆豪胜己头也不抬:“鸡排。”

他选了几样调料,在碟子里拌匀,在鸡排上划了几刀,放进去腌。

“老子这就让你知道真正的食物吃起来是什么样的。”

复杂的工序被爆豪胜己处理得井井有条,轰焦冻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又自信的背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爆豪胜己还是回来了。回来给自己做晚饭。

有人愿意为自己做料理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爆豪胜己似乎占了其中的一半。

轰焦冻坐到餐桌前。那份半冷不热的荞麦面被爆豪胜己倒掉了,并且要求他承包洗碗的任务。

爆豪胜己动作很快,电饭煲“嘀”了一声之后就盛出了两份鸡排饭。一起端上桌的还有放了松仁和火腿丁的炒西兰花,以及一人一块芝麻豆腐。

爆豪胜己把筷子拍在他面前:“吃吧。”

轰焦冻夹了一块切好的鸡排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又沉默地吃了一朵西兰花。

爆豪胜己在他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看着轰焦冻一言不发地不停吃东西。

“我说,”他突然开口,“你其实没那么喜欢吃荞麦面吧。”

“……为什么这么说?”

爆豪胜己这才动了筷子,咽下食物之后才说:“我昨天打扫了卫生。”

“……”

“正常人会在厨房所有的柜子里全都放满荞麦面吗?”

“……”

“你吃荞麦面,并不是因为喜欢,对不对?”

轰焦冻停下筷子,盯着桌面的饭菜,不敢直视爆豪胜己的眼睛。

独居之后他除了荞麦面之外想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这种东西和泡面一样方便,放到沸水里煮一煮捞出来,加点酱汁就能吃了。他为了工作忙得东奔西跑黑白颠倒,既没有精力改善自己的伙食,也没有心思在意食物的味道。

吃的东西健不健康,倒是没想过。既然别人都不在意,那自己大惊小怪实在太奇怪了。

反正自己高中经常吃,别人也认为自己喜欢吃,那就接着吃荞麦面吧。

“也不能说是不喜欢。”

“那就是不讨厌而已。”

“……”

“你都不会腻的吗?”

“这个……暂时不觉得腻。”

爆豪胜己不屑地笑:“吃完这顿饭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哦……”

“吃了这么久的低级荞麦面,难怪第一次吃我做的饭时没有感动到流泪下跪。今天就让你的舌头复活过来,然后给我跪下来感谢。”

“啊……”

“说来你还代言过什么健康饮食的公益还有什么代餐之类的广告吧?要是你粉丝知道自己的高人气英雄一口都没吃过他给自己宣传的食物,满肚子都是垃圾食品,那还挺幻灭的。”

“那是垃圾食品吗……”

爆豪胜己露出了一个“那还用说”的表情,夹了一块西兰花戳进轰焦冻碗里:“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做英雄,英雄焦冻?”

爆豪胜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这边的工作量会很头疼的。”

轰焦冻最后只是笑着点点头。

晚饭之后轰焦冻去洗碗,出来时发现地上有点脏,想拖一下时被爆豪胜己阻止了。

“等等,”他说,“放着我来吧。明天下午我没有工作。”

“好,麻烦你了。”

“要是真想感谢我,今晚衣服你来晒。”

“好。”

“算了还是我来吧。”爆豪胜己用力搓了一把脸,“你自己住了这么久,晒衣服之前不知道把衣服甩平?你晒过的衣服穿着都是皱的我还得再熨一遍。”

轰焦冻没去反驳。

爆豪胜己去拿水杯时看见了轰焦冻放在一旁的花束。轰焦冻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你今天出去了?”

“嗯,稍微走了走。”

“……又是谁送给你的见义勇为表彰?

“不是。”轰焦冻想了想,“一会我把它扔掉吧,没什么用了。”

爆豪胜己阻止了他:“明天我一起带出去吧。”

轰焦冻应了一声,视线从花束落到爆豪胜己身上。

他注意到爆豪胜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有明显的脏污,只是灰尘,但是在白色的T恤上分外显眼。

“爆豪,衣服好脏。要先去洗澡吗?”

“半边混蛋你嫌弃我?”

“不是,只是觉得你该休息下了。

“哦。”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是在非工作时间遇到敌人了吗?” 

难道出任务的时候没穿战斗服吗?

“……”爆豪胜己又过了一会才回答他:“对。

“辛苦了,很不容易呢。”

爆豪胜己拉开阳台门准备拿毛巾时听到了他的这句话,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一个他很喜欢的表情:“要你管。”

 

03

轰焦冻和爆豪胜己这天都是早班。

爆豪胜己出门比他晚一些,在他出门时用说日常一般的语气和他说“活着回来啊”。轰焦冻也普通地回应过去“啊,知道了。”

他的背包里带着爆豪胜己给他准备的便当。是提前准备好的,从冰箱里拿出来时凉凉的,便当盒外面蒙上了一层从空气中析出的水珠。

早上平安无事。轰焦冻中午回事务所时借用了微波炉加热了那份便当,里面的内容相当丰盛。事务所的前辈凑过来,好奇地问:“焦冻这次居然自己带了便当?”

“嗯,是一起住的人做的。”

“哦?那还真是幸福呢。”

“嗯。”

轰焦冻想自己今晚还能再吃一次这么幸福的晚饭,虽然爆豪胜己说自己只在这住三天,但是以后自己还是可以请他过来吃饭。

轰焦冻的班本来排到下午三点就能结束,但是快结束时突然接到了一个请求支援的电话,于是只能接下了这个紧急任务。

他解决任务之后匆匆处理了后续工作。这时候已经快傍晚六点,不知道爆豪胜己到家没有。看他做饭也是一种享受。

轰焦冻回事务所换下衣服,小跑着回家。不知道是不是上楼太过着急的原因,呼吸太喘了些,拿钥匙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充满期待地打开门。

客厅里的灯是暗着的。房间里没有人。

轰焦冻打开灯,发现客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比爆豪胜己第一次打扫这里时还要整洁。地板光滑到反光,杯子被挨个擦拭过,阳台的衣服全都收了下来,衣架放在应该放的位置,洗衣机被罩上了防尘罩。

轰焦冻走近看,上面贴了一张便签。

“不用洗衣机的时候要套上防尘罩,不然很容易落灰。”

他进了洗手间,镜子上的水渍留下的痕迹都不见了。洗手池是干燥的,毛巾被烘干叠好放在毛巾架上。置物架上原本是两套的洗漱用具现在少了一套。

他打开自己卧室的灯。衣柜里的衣服被按照种类放好,柜门上也有一张便利贴。

“衬衫要挂起来才能不皱,T恤叠起来比较省空间。”

轰焦冻的心一点点落下去。

他走到厨房,厨具被挨个洗净,餐具全部都被消毒过一遍。冰箱上也有留言,是一张纸条,用轰焦冻自己出的周边的冰箱贴黏住。

“还有很多比荞麦面更好吃的东西。”

轰焦冻打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他甩上冰箱门,一个一个拉开储物柜。

一整个厨房的荞麦面,最后只剩下一包。包装的背面也有一张便利贴。

“对自己好点。”

轰焦冻的心一点一点落下去,他冲出厨房打算打开爆豪胜己睡过的房间的门时,被随意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备注。

“母亲”

轰焦冻犹豫了一阵,手指微微颤抖地将它接起来。

“你好。”

“啊,是焦冻?”

“嗯。……妈妈。”

轰冷的声音一如他去看望时的柔和,与直接听到的不一样,电流杂音让她的语气更加柔和。

这是轰焦冻这几年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

“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呢。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

“那可以动手准备了。”

“嗯,好的。妈妈吃过了吗?”

“我也还没,但是下午吃到了焦冻朋友带过来的蛋糕,现在并不饿。”

“……朋友?”

轰焦冻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是爆心地,本人并没有新闻中说的那么坏脾气,是个温柔的又像太阳一样的孩子。”

“妈妈,爆豪今天去看你了……?”

轰焦冻快克制不住声音中的情绪了。

“嗯,跟我讲了一些有趣的事,也和我说了你的事。妈妈知道焦冻你现在这么优秀,还喜欢着我当时给你做过的吃的,一直记着我,就很放心了。”

“……”

“啊说来,焦冻,是你买了花吗?”

是那束原本要被扔掉的栀子花。

“……是的。”

“爆心地带过来了。焦冻辛苦了,昨天明明是休息却接到紧急任务没能过来,英雄也很不容易啊。”

是爆豪胜己把那束花带回到了轰冷的身边。

轰焦冻脚步沉重地走到客房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妈妈,爆豪还有和你说什么吗?”

他压下了门把。

“爆心地他啊……”

门被推开了。

“说焦冻你一直都把我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也一直都等着我回家呢。”

轰焦冻站在门口,不能踏出半步。

他道别后挂断电话,无声无息地迈入房间。

这间客房很明显被收拾过。被子铺得平整,地上找不出一根爆豪胜己的金发,书架上积灰的地方被擦过一遍。墙角那只黑色的行李箱也不见了。爆豪胜己似乎从来没有来过。

轰焦冻屏住呼吸,看向书桌上的花瓶和相框。

花瓶中放了一枝新的栀子花,正徐徐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这是轰冷最喜欢的花。

他用僵硬的手指拿起相框,这个房间里他唯一不敢随意触碰的东西。

相框中轰家一家三口笑得温和又灿烂,轰焦冻还小,站在中间,满脸不谙世事的童趣天真。

玻璃和木制框架都被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露出原本光洁明亮的样子。

轰焦冻的视线飘向窗户。那里贴着爆豪胜己留下的最后一张便利贴。

“别怕。”上面这么写道。

轰焦冻脱力地在木地板上盘腿坐下,十指插入发间。

爆豪胜己是聪明人,只不过住了三个晚上就看出了那些轰焦冻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

他本是个强势的人,却在意识到轰焦冻借给他的是留给轰冷的房间后,小心使用,离开的时候不留痕迹。

那些觉得自己十分了解自己偶像的,轰焦冻的粉丝,认知上依旧认为轰焦冻是非荞麦面不可的,爆豪胜己却告诉他,除了荞麦面,也有很多好吃的。

那些没有灰尘的角落,沉默的便利贴,冒着热气的便当,大概是他鲜为人知的温柔。

轰焦冻按亮手机屏幕,在通讯录爆豪胜己的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调成了信息发送界面。

他反复地输入“谢谢”又删除。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那个晚上轰焦冻躺到床上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梦境是空白的,没有爆豪胜己,什么都没有。

 

04

轰焦冻醒来的时候,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很大,比爆豪胜己住进来的那天还要大。天空暗沉沉的,似乎黎明从未到来。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事务所给他发了信息,因为昨天解决了突发事件所以日程有所调整,他相当于又放了一天假。

窗外的雨狠狠拍击着窗户留下一条一条水痕,风刮得像世界末日。这个天气还出来作恶的人很有当英雄的胆量。

轰焦冻去浴室洗漱了一番。他走到厨房打开储物柜,看见里面空荡荡时才想起来爆豪胜己收缴了他所有的荞麦面。冰箱上的便签被他拿下来了,内容印在他脑子里。

他从被放满爆豪胜己塞的食材的橱柜里挑了罐麦片倒进马克杯,打开电视的同时烧水。

早间新闻正在播,演播室里有条不紊和外面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轰焦冻捧着麦片,竖起膝盖坐在沙发上。

新闻的内容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在这个时代,事件出现和被处理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过了不久开始播报天气新闻,漂亮的主播在屏幕前做着各种手势。

“静冈地区出现暴雨,多地已启用暴雨警报,甚至有街道因恶劣天气出现停电情况,有关部门正在加紧抢修……”

屏幕上打出受灾的街道和门牌。

轰焦冻喝麦片的动作停下了。

这片区域就在他的公寓附近。

那就是爆豪胜己宿舍在的地方。

轰焦冻的心脏狂跳起来。

爆豪胜己借宿的理由就是宿舍因为暴雨停电。但那一次的雨势明显比这次的小。如果是真的因为天气停电,电路不可能这么快又故障。

爆豪胜己来他家借宿,一定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轰焦冻调出手机通讯录,找到爆豪胜己的号码拨了过去,却是已关机的提示。

一定有什么事,爆豪胜己才会隐瞒了事实住到他家,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轰焦冻撂下那杯麦片,冲进房间扒下衣服又套了一套上去。他在玄关随手抓了一把伞,蹬上鞋子出了门。

雨很大,但有伞他还不至于全湿。鞋子免不了遭殃,裤腿上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水渍。他顾不上这些,拼命拨开雨幕往爆豪胜己的住址跑去。

过去几天的事不断在脑中出现。他想起了爆豪胜己有时并不自然的停顿和转移话题,还有那个明明是事出意外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一般收拾好了的20寸行李箱。

爆豪胜己的宿舍是比轰焦冻的公寓新一些的住宅楼。墙体笔直,像是被一刀切断的蛋糕。大门要刷卡进,门嵌在围墙里,并没有雨棚。

轰焦冻在那门外看见了他。

爆豪胜己没有打伞。他整个人就这么被雨水浇透了。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人,正跟他说什么。

而后爆豪胜己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到他的手心。那人又交代了几句,就消失在雨幕的尽头。

轰焦冻看着爆豪胜己,过了几秒终于走上前。

“爆豪。”他说。

爆豪胜己转过头来。雨水爬满了他整张脸,头发乱七八糟地垂下来。这种天气里他的眼睛竟然是放松的,眼尾柔和地,连带着眼神都死寂了。

“你来了啊。”他这么说。

轰焦冻把伞遮到他头顶,虽然说对于这么大的雨和爆豪胜己湿透了的衣服来说这只是徒劳。爆豪胜己却立刻退后一步。

他注意到爆豪胜己脚边的两个巨大的纸箱,还有他那个20寸的黑色行李箱。还好是硬壳的,水并不会渗到里面。

他张了张嘴,话一下子涌到嘴边,堵得满满的,反而没办法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没办法充电。”

“为什么昨天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不好意思,忘记了。”

“要去做什么吗?”

爆豪胜己瞥了一眼那两个纸箱:“如你所见,搬家。”

“搬去哪里?”

“这你也要管。”

“你根本没考虑好,对不对?”

“……”

轰焦冻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人是你事务所的,你交上去的是你宿舍的钥匙,是吗?”

“……”

“爆豪,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爆豪胜己提前许久出现在他楼下,爆豪胜己那个忠实的行李箱。如果只是突发事件,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收拾行李箱?

还有爆豪胜己的不辞而别。

爆豪胜己沉默了很久。发梢上的水珠一串一串往下坠。

“如你所见,”他笑了,“我被解约了。”

轰焦冻并未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他过了一秒才再开口,声音几乎溶解进雨中:“你确定?为什么?”

“他们说我的投诉收得太多了,事务所道歉道个不停。”爆豪胜己眼神飘向别处,“你知道我口碑不好。”

“……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爆豪胜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知道吗,有人因为英雄执行任务受伤时损坏了他的财物就破口大骂说他是废物,还投诉了维护同事的英雄?”

“……你……?”

“被投诉的英雄,真的被解约了。”爆豪胜己大大方方地在轰焦冻面前张开双臂,“你看,活生生的案例就站在这里啊。”

轰焦冻看着他,徒劳地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爆豪胜己来他家借住并不是因为天气太差宿舍断电,而是因为事务所解约强制收回了他的住所。

他想起了爆豪胜己时机恰好地摁掉新闻,在自己述说任务经历的时候不自然的、怅然若失的停顿。那个下午他沾满灰尘的衣服不是他与敌人战斗过的徽章,而是返回曾经的宿舍一点点抹掉自己痕迹的伤疤。

他早该注意到了。

轰焦冻的声音听上去像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爆豪胜己的声音很是平静,“英雄的义务就是保护人民的意志。如果他们的意志是我不再做英雄,我只能这么做。”

他的表情渐渐平和下来,嘴角放松地下垂着,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眼神看着轰焦冻。

爆豪胜己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成为第一英雄,也正向着目标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着。他知道各方对他的行事风格不满,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改变他的意志,就像他高一被敌联盟绑在椅子上软磨硬泡,嘴角也不曾松懈过一样。

高中时他被未来将要保护的人们怀疑倒戈,现在他被保护着的人们指责不够尽心尽力。

他的理想和信念几乎就被扼杀在黑暗的角落里了。而他的热血和细腻还未来得及被世人知晓。

“为什么不跟他们谈谈?”轰焦冻的声音苍白,“明明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爆豪胜己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谈的。”

“……”

“……”

“爆豪。”

“什么?”

“你在哭吗?”

爆豪胜己脸上到处都是水痕,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少看不起人了,谁会哭啊。”

“……”

轰焦冻撑着伞,没有动作,沉默地看着他。

“喂。”爆豪胜己突然问。

“……”

“你哭什么啊。”

轰焦冻没有出声,表情也没有一丝裂缝。眼泪从他的眼角挂下来,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爆豪胜己伸手去给他擦。

他的手很冰,全是雨水,贴在轰焦冻脸上一抹把他的脸颊弄得更湿了。轰焦冻被那低温刺得狠狠一个激灵,但没有躲。

“我没哭。”

“真蠢。”

“……”

轰焦冻收了伞,把它扔到爆豪胜己的那两个纸箱上,本来还算干燥的衣服瞬间被雨水淋透。爆豪胜己吃了一惊,想弯腰把那把伞捡起来打开,却被轰焦冻一把摁进怀里。

“你干嘛?!”

“爆豪,”轰焦冻的声音闷热湿润,“跟我回去吧。”

“哈?”

“回去,和我一起住。我离开我父亲的事务所,我们一起建一个。”轰焦冻把额头顶在他的肩窝,他本来就比爆豪胜己高,这个动作让他迫不得已弯下腰,“以后我们一起接委托。再也不用被别人支配,永远不用在意别人的指手画脚。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被伤害。我保证。”

这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爆豪胜己的前行一直都是独自一人。高中时期的班主任给他的协调性打了E的分数,成为职业英雄之后人们说他特立独行,事务所说“这么下去不会有事务所愿意聘用你了”。

他认为强者总是独行,不需要在意这些。但偶尔还是会感到彻骨的寒意。

不会有人受得了被孤立的感觉。

所有人都说“不会有人接受你”,“你只能自己做”的话时,轰焦冻说:“我们一起吧。”

爆豪胜己知道轰焦冻需要什么。他看似光鲜亮丽,却得不到普通人有的东西。和家人平心静气地普通地聊天,有一两个知心朋友,这些他都没有。

没有谁有轰焦冻的胆量愿意和爆豪胜己并肩而行,也没有谁有爆豪胜己的眼力观察出轰焦冻平淡的生活细节中折射出的强烈渴望。

爆豪胜己的手掌在轰焦冻黏着T恤的背上拍了拍:“那你留给你妈妈的那间房间怎么办?”

“母亲昨天和我通了电话,”轰焦冻说,“她希望我能好好和你相处。”

爆豪胜己轻笑几声。

“那过去的三天,就算是我的试用期了?”

“不试用也可以的。”轰焦冻声音很轻,“欢迎回来。”

“嗯,好。”

 

Fin.


=====

FT

感谢阅读完这篇文的各位。

这篇文真的拖了很久,军训时就在不停地想情节,九月底写了好几遍,但是每次都是到一千来字的时候就全部删掉重来,写了很多遍还是没能顺利进行,标题也想换过。直到这一稿都觉得十分挫败。写完就更挫败了。想得越多越难写,感觉自己埋了很多线索伏笔什么的最后没办法好好收回来。

感觉糟透了。

写文的同时我也有在画画,随便瞎画的那种。之前看到有太太说写文和画画是两种不同的思考方向,我这段时间算是体会到了。画画可以在一个场景,一个格子里体现很多细节,包括人物态度,氛围之类的。但是写文如果想象一个片段再单纯把它描述出来,其实是很枯燥的。会像流水账。不过这样也可能是因为我笔力不够。也许因为文字隐含的情感如果不明说会很难挖掘。但如果全都说出来也很无趣。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高中时语文阅读题做太多习惯咬文嚼字了吧hhhh果然我还是应试教育的牺牲品。

近期越发意识到自己是个差劲的人,又不甘心自暴自弃。没有匹配上自尊心的实力才是比自尊心被打击更痛苦的事吧。

这篇文在我看来真的是个烂尾…大概。但是我想不出用什么更好的方法完善它,可能最近脑子转不起来了。果然还是要继续努力。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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